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HPA2013获奖感言-记录奖-刘启后

发布时间:2014-05-14    点击数:3268

参赛组照:《花瑶婚礼》

奖项:记录奖

作者:刘启后(中国)

怪 诞 的 花 瑶 婚 礼

------湖南隆回县虎形山瑶族乡花瑶婚俗记实

老  后

湖南隆回县境北部高寒山区一个叫虎形山的地方,群山巍巍、绝壁重重、古木参天、沟壑纵横。每当飘渺的雾霭悄然散去,总总似有团团火样艳美的山花在绿野流动,洒一路啾啾鸟语,伴和着朗朗笑声,弥漫出多情的山歌……

在这茫茫的大山深处,居住着一支奉黄瓜、白瓜为生灵的古老部落----花瑶。因为他们的先祖在悲惨壮烈的历史演绎过后,幸存的青年男女机敏地钻进密藏的黄瓜、白瓜棚,终而躲过灭绝种族的追杀,逃进莽莽山林。砍山筑巢,刀耕火种,顽强地繁衍生息,至今六千余众,世世代代都自封自闭在他们赖以生存的特殊山寨里,忠实地承袭着他们先祖最最古朴、纯真、鲜活、地道的民俗、民习与民风。

为了追寻探访瑶族同胞中这支鲜为人知又独具民族个性的古老部落,三十多年来,我先后三百多次独个沉进偏远闭塞高寒的花瑶山寨采风,每每日行数十里。黑了,随意找户人家捱一晚;饿了,顺便啃个红薯当一餐。日晒、雨淋、风吹、霜打、冰冻, 遇歹徒、遭狗咬、被蛇追、惹伤痛, 甚或连命都搭上……

多年来, 我足遍花瑶的每一个山坳、村寨,熟悉那里的每一户民舍、人家。和他们同吃一鐤饭、同睡一张床,常和着他们的心律一道笑骂人生,一起泪湿衣襟,间或也涤荡一回自己的灵魂。期间,我从不同的角度、不同的侧面,将这个部落的生存方式、文化形态和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等,不断地挖掘、记录和整理,以期用文化的眼光和膜拜的心态,为“花瑶”这个的古老宗支留下一个历史的真实身影

为了采访到花瑶原生态的结婚习俗, 我曾9个春节是在冰雪茫茫的山寨度过的,因为他们的婚礼大多安排在冰天雪地的春节前后,只有这个季节才是花瑶山民真正休闲快活的日子。

花瑶的婚俗,堪称世界上最最新奇怪诞、古老浪漫、圣洁而疯狂的婚礼。

妹子要嫁人了,哪怕家里再穷,寨子里的人们都会像过盛大节日一般,个个涌动着浓烈的情怀,用他们特有的方式迎送新人,以为自己的寨子添丁添福。

这里婚俗的突出特点,一是没有“媒婆”,只有“媒公”。上门提亲说媒的大多是些能言善道、知识广博而受人尊重的汉子,人称“媒人公”,媒人公的重要标记,是手拿一把不打开的红油纸伞;二是宾客多不太在意和理会新郎与新娘。新郎只管帮做家事,或同样挑着礼担随意夹行在送礼、迎亲的队伍中;三是新婚之夜,新娘不得入洞房,而要在堂屋里独坐冷板凳,不吃不喝,静静地捱过寨子这欢腾、喧闹、多情的夜晚。

从提亲到完婚,需历经一连串古老、原始新奇而怪诞的繁缛礼仪。最是撩人心扉、揪撼肺腑的,当数婚俗活动中的“打泥巴”、“炒茅李壳”和“顿屁股”这圣洁而疯狂的三步曲,气氛热烈、火爆而粗犷。从各个寨子赶来的人们,几碗米酒下肚,抛却了往常的一切羞躁、沉稳、压抑和劳顿,火撩火烧地唱啊、跳啊、喊呀、叫呀、哭哟、笑哟……

花瑶山寨这独具个性的婚俗活动,除了对新人的美好祝福,也是妹子们亮裳衣、亮嗓音、亮智慧和寻觅心上人的大好时机。就连已有几把年纪了的妇女,也会嘭然起搏出一丝早就逝去了的春心来。

这分明已经全是女人们的天下了,似还弥漫着人类远古母系氏族的斑斑遗风!

花瑶妹子天生爱美,平日着装已是十分艳丽火辣,从头到脚都是花的世界、色彩的海洋。尤其是她们精心日制作的挑花裹裙,在我国民间艺术宝库中也已独树一格。出嫁的日子,她们更会按照代代相传的模式,在母亲或姐妹们的帮助下,花上好几个钟点,把自己打扮得如花似玉,分外俊俏秀美。

男方送礼的几十号人丁,个个挑着沉甸甸的礼担,在“媒人公”的统领下,要在天大亮之前赶到女方寨子。行到离寨子五、六十丈远处,却要立即打住,由媒人公在道旁铺张红纸,插上二十几根竹签并牵以红线,两边插上纸钱,摆个“八卦阵”,以喝令潜随而来的乌合野鬼止步。

媒人公率人赶至寨子门口,被一摆满酒的长桌拦住。双方几经“拦门酒歌”的斗智、罚酒,方允许客人进入寨子。进得堂屋,媒人公将随手携来的一把红伞放在神龛上,新娘便悄悄把伞取回闰房。将早已准备好的十二个小绣球依次吊在伞骨上,再把伞扎拢又放回神龛原处,以托媒人公向她的心上人捎去一片会心的满足。

这伞,在途中是决对不可让他人打开的。

“最坏的人就是媒人公,我们姐妹们朝夕相处,从不分离的,却被他们一个个给骗走了!”山寨里的妹子都这样怀恨媒人公(可谁也离不了他们哟)。在妹子们眼中,连前来送礼、接亲的汉子,都是些不怀好意的媒人公,非教训一回不可──婚俗中的狂欢“打泥巴”便在筹备之中了。

好厉害的妹子们,逮住几个“媒人公”,强拉硬推到冰冷的水田里,责他们挑回几担稀泥巴,搁在堂屋门外,就等着瞧吧!

待喜酒饮过四轮(四大碗),鞭炮一响,坐在首席靠近神龛正位上的媒人公嚯地起身,一把抓过神龛上那把已缀满绣球的红伞,旋即往门外冲去。早就守候在门边的妹子们蜂拥而上,将那黑糊糊的稀泥巴朝媒人公的身上、脸上、背上拼命地甩、狠狠地抹、死劲地涂!

众媒公跟着丢下碗筷往外猛扑,门外的妹子们早有所备,“嘭”的一声将一扇门页关拢,锁住“咽喉”,“你挤出来一个,我们就涂你个满身。看你媒人公还坏不坏了!”她们追到门外,追出寨子,追进田垅,追上山坳,抢呀、赶呀、甩啊、抹啊,笑声串串、喊声震天……

媒人公个个满副狼狈,个个兴高采烈。

身上的泥巴涂得越多,新人便愈加幸福、美满,寨子亦会更加兴旺。故这一身身满是财喜泥巴的衣服,穿回后,要放在家里挂上三天三晚,才可以洗去的。

夜幕降临,姑娘、小伙子们在寨子中央燃起熊熊篝火,人们陆续聚拢,围坐篝火话旧、聊天、打俏、叙情。突然,有姑娘斗胆亮出了高八度的嗓音:

“十八哥呃

一树好花在高崖,

四面八方无路来,

有情郎敢沾花露,

脚踏青岩手攀柴,

少年乖

变只老鼠溜过来。”

音刚一落,就有小伙子随口接过:

“十八妹呃

一树好花靠墙栽,

墙矮花高现出来,

水不浸墙墙不倒,

花不逢春莫乱开,

少年乖

妹不约郎郎不来。”

姑娘见有人接腔,歌兴愈浓。

。    “十八哥呃

叫郎来哟你就来,

妹的房门郎会开,

门蔸倒碗合活水,

房门不响轻轻开,

少年乖

侧着身子掖进来”

别有情趣的“对歌”便这样开始了。

一唱一和,情真意切;一问一答,风趣幽默。

……终于,小伙子敌不住了, 甘拜下风。

“呃,怎么不唱了?快拿几个钱去买糖来,让我们甜甜口、歇歇肩罗!”接着便冲上去几位姑娘,拖住小伙子搜身、摸钱,不意他竟身无分文。姑娘们决不肯放过这败下阵来的“铁公鸡”,就在阵阵喝采声中,将他按回墙角,用力掰开他的下胯,把盆红红的柴火灰连把数把地撒进他的裤档……。

这粗犷、狂野的戏闹,瑶山人就叫做“吵茅李壳”。

“哎哟,各路好心的姐姐妹妹呃,果回我唱输了,就放过我算了罗!”小伙子下跪求饶了。

“过一年又是好汉,到时候我们再来比个看!”他还嘴硬。

歌声正酣,笑声阵阵。忽闻几声吆喝,姑娘们纷纷挤进人圈,板凳已被小伙子、汉子们坐满,她们就一个个随意地坐到男人们的双腿上。慢慢地,再依次向右移坐到旁的男人腿上,再又往右移坐过去,且越移越快、越移越欢。瑶寨这特有的婚俗“顿屁股”——瑶语中叫“打滔”,就这样开始了。

阵阵高涨的欢笑、叫喊,人们躁动了。坐在男人们腿上的姑娘,一个个弹跳而起,又狠狠顿落下来再落坐到男人们的腿上。如此顿下又跳起,跳起又顿下,在一片欢叫声中反复地循环。女人们百几十斤重的身躯,就靠了那肥肥的臀部托起,一次又一次地用力顿落在男人们的腿上,起初的三下两下,倒还轻松惬意、兴奋不已。可持续下去,铁打的筋骨也难以承受啊。

可不,这小子已经瘫下了,姑娘们硬还不肯罢休,“快拖起来,再顿他几回!”

那些年近半百,或已过花甲的老年妇女,早被田里土里的工夫及没完没了的家事,折磨得成了一尊尊木雕,此时也春心萌动,热血沸腾了。一阵猛挤便进得人圈,也找准个汉子猛顿、猛蹈,一下一声欢愉的哼喊……冷不防还忽地扭转身子,抱住汉子的脸就是一阵猛亲。嗨!要滔就滔个痛快,要滔就滔过瘾!

“嗬——嗬!”“嗬——嗬!”女人们越蹈越起劲,越顿越过瘾。“嗬——嗬!”全身汗透了,头巾抖落了,还在一个劲的滔,一个劲的顿。

篝火越烧越旺,人们胸中迸燃的焰火越滔越旺,滔亮了整个花瑶山寨。

我裹着这艳美的山花和浓烈的情怀,醉了,胸前的镜头醉了!醉到回家的路途,醉进省城的寓所。醒过之后,我依然久久地沉浸在瑶寨那圣洁而疯狂的氛围里,不觉又醉了;再醒来,又醉了……

就在这半醉半醒的对花瑶山寨的无限思念里,我一边埋头整理手中的一大叠片子,一边深情默默地伏案撰写我之所见所闻和所感所悟,便拼就了这组<怪诞的花瑶婚礼>民俗摄影的专题新作,散往全国,洒向四方。

作者小介: 

老后(本名刘启后)湖南隆回县人,现年71岁。中国民俗摄影协会第二、三、四届常务理事、博学会士,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、中国艺术摄影学会会员、湖南民俗摄影协会荣誉主席、湘西南民间音乐研究所荣誉所长、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。

曾三次在《人类贡献奖》国际民俗摄影大赛中获奖,且多次在其他国内外赛事中获奖,还曾荣获:“全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十大新闻人物”、“湖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保护十大杰出人物”、“湖南省道德模范”、“邵阳市首届文学艺术十大突出贡献人物” 、“隆回县十大感动隆回人物”、“中国百名摄影英才”和“盛世群星”等荣誉称号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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